深圳梧桐山上有没有梧桐已经不再重要。当地水好,香港市民的饮用水基本源于此地,而梧桐山上的七个自然村,就排列在距离水库不远的山坳里。
“坑背、茂仔这七个村子,你从梧桐山的山顶鸟瞰的话,刚好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样子,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先民的风水观。”我在茂仔村一处僻静院落找到徐庚良时,他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封窑。身边是类似冰箱的电窑,已经装好近百个闪着白色釉面的小茶盏,等待接受1200摄氏度高温的烘焙。庚良说,出窑的时候,茶盏的釉面将变成彩虹釉,胎土用的是当地红泥,釉子用的是佛山土釉,也是因地制宜的本土制品。
庚良用这款手工捏制的小杯招待我喝滇红,院子里的盆栽围出一个精致的森林,也难怪两条大狗一直软趴趴睡在那里,在茶香里大梦黄粱,早已丢掉看门犬的职责。茶水不轻浮,一口就知有门道,原是庚良每日从梧桐山的山涧里背来的山泉,我赞他是个文艺农人,他笑得像个古惑仔,只说在深圳人里,梧桐山的生活最有都市隐遁的含义,别处怕是难以寻找。
“我在梧桐山养了四年,活得像个道士,离不开了。”庚良是浙江衢州人,20年前就南下深圳,先学国画,再修雕塑,然后玩烧窑,各路武功全来,倒是和气象混搭的梧桐山艺术小镇有几分相似之处。其实艺术小镇上的艺术坊,门脸上都贴着主人的名片,也有“创作中谢绝参观”的隐者,商业氛围和隐遁空间搭配得恰到好处。循着一张名叫“温度”的名片,我在坑背村找到了躲在大棚里的温度。
“温度”貌似是他的真名,虽然我不太相信。画廊和工作室开在小溪旁,完全是住宅之外打出来的临时工棚,一面墙壁是旁边住宅的外墙,旁家的窗子又被温度用自己的菩萨画像档上,真是神奇的主观建筑,某种意义上的临时建筑。温度在梧桐山已经待了8年,也算梧桐山的资深山民。为了纪念自己在梧桐山的8年,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办了一场个展,画像上菩萨打坐的六道轮回若隐若现,闲来无事时,他乐得雕几件檀木小件玩玩,用的是最普通不过的美工刀。
“我们刚聊几句的时候,我的温度是30多度,现在是80多度,快要沸腾了。”因为和温度聊了会儿檀木、瓷器和古琴学问,温度觉得我还是块料子,于是抖出自己的“温度理论”,而此刻,烧水壶里的水也快沸腾了。温度说,这几年梧桐山的变化太大,山涧旁边的农民房一年年变高,你家加盖一层我也跟着加一层,村子不光要赶上城市,还要赶上山头的高度,这大概也是深圳速度在下里巴人层面上的复兴。温度的生活已经入定,一边是吵闹的脚手架和电钻声,一边是工作室里清雅的《高山流水》,温度说他会平衡自己的心理温度,荣辱不惊。